前前前缘（二）
姬刑轻抚刀身，青色火焰渐渐熄灭，鸣鸿不住地震颤，似是向老朋友诉说千年未见的衷肠。
但久别重逢总是易被打断，银色SUV经过了渝州方向的指示牌，按理说此处就应有下高速的路口，却只见雨幕中长得望不到头的漆黑公路。这条道猴子走过不少回，水库那儿是个文物保护单位，以前也出过不少怪事，他和前任领导出任务时也基本是他开车，记忆不会错。
“领导，有蹊跷，不知是不是被设了结界。”猴子松了油门，向后座看去，却见得原本满满当当的后座，竟不知什么时候空无一人。
...
“有蹊跷。”汽车过了指示牌，原本望向窗外的五煞骤然开口。
“怎......怎么啦，老五，你别吓我啊。”小周一路上本就不安，此刻更是有点结巴。
“你看。”顺着五煞目光望去，原本发出幽蓝色微光的罗盘此刻却静静地躺在五煞手里，连指针都不移动一下。
“幽蓝之光，本是大凶之兆，却骤然平息，寻常人必欣喜至极，但再一深究，罗盘异动，必有悬念，是吉是凶，仍未可知，”姬刑瞥了一眼罗盘，望向窗外：“猴子，右拐。”
瓢泼的雨幕中就这一条公路，再过了加油站才能有下高速的路口。车内三人都诧异地望向姬刑，猴子更是笑道：“领导，您别开玩笑了，这不是就一条道么，往哪儿拐啊？”
“自然是路在哪儿，往哪拐了。”姬刑垂眸，不紧不慢地握住鸣鸿，却见得他手腕一翻，雷霆一劈，连带着车窗碎裂，原本的夜幕似被劈开了一道口子，雨幕顺着刀锋滑落，还未靠近便已被青色火焰蒸干。
小周忙咬破手指先在五煞额头画上符咒，随着阴阳之眼顿开——原本的驾驶位上，猴子早已不省人事，一旁的罗盘更是蓝光大作。再看窗外，早已过了路口，此时再向前开便是水库旁的山道，再不向右拐恐怕三人就要葬身雨中了。
SUV渐回正轨，猴子被安置在一旁的副驾上，暂换姬刑开车。他拿驾照不久，但奈何其他两人都不会开车，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。
“咱们是进了什么大妖的结界么？”
“不止，”雨刷器疯狂摆动，挡风玻璃上映出姬刑的冷笑，“人之所忌，其气焰以取之，故妖由人兴也。”
“领导的意思是有内鬼？”小周眼睛瞪得浑圆。
五煞抬手，弹了小周一个脑瓜崩，“操心那么多干什么，当你的吉祥物就行了。”
“有没有，不好说，但我不会让他们好过的。”
小周嘴角微微抽搐起来，往五煞那边缩了一寸。
周遭一片寂静，姬刑淡定的架势开出了老司机的错觉，仗着雨大监控拍不清楚车牌号，他一路油门硬是半个小时就开到了水库。远处青山直逼夜色，水位线早已被淹没，保护站的人因为极端天气早就紧急迁走了，好在电力供应系统给力，一旁的路灯还坚守着。
但还未待车停稳，姬刑就眯起眼，却看见一团昏黄的灯光里，站着个人影。
“下车。”
“啊？领导，你……打把伞啊。”小周哆哆嗦嗦地撑开伞，还没走几步就被拉了回去。
五煞把小周按进车里，拍了张符咒在他脑门上，“这事儿邪地很，你一至阴体质就别瞎凑热闹了，我去看看。”
“你等等，”小周咬破手指点在五煞额头上，至阴之体，取之血可见鬼神。
五煞点点头，一转身，就愣住了。
周围的雾气要比刚才还浓，怀里的罗盘疯狂颤动，五煞摸去的时候，它竟转的还要厉害，像是在……害怕什么物事。
正当此时，却听见一声凄厉长啸，声音倒不怎么尖利，只是萦绕在耳边，像小虫一般往心里钻去……
“闭眼，封五感。”有清凉的声音入耳，暂时驱散了焦躁感。五煞惊讶地抬头，认出来人是之前那家杂货铺的老板。
“小老板怎么在这儿啊？”他挣扎着开口，话一出口，嗓音沙哑地自己都一惊。
简钰看他一眼，没答话。
酥麻的感觉从舌尖传来，渗向喉头，再加上简钰那一眼的含义，五煞立刻闭了嘴。
他封了五感，但是怪得很，之前一片模糊的视线此刻却无比清楚。不知道是不是小周至阴之血buff加成的原因，五煞看清了眼下的情形：
一只猴子，不，一只雪色巨猿站在雨幕里咆哮，巨浪在其身后翻涌，落下时的冲击力能瞬间将地面砸出大坑。而他的领导正在和那只巨兽战斗，或者说单方面挨打……
看清雨中那一人一兽的同时，简钰瞳孔也一缩。
梦中那人……怎么会在这儿？
“先救人！”他听到自己喊道。
“形若猿猴，金目雪牙，轻利倏忽……”五煞喃喃自语。
“水兽好为害，禹锁于军山之下，其名曰无支祁。”简钰补充道。
是妖兽，也是神兽。大禹治水的传说有它一份，齐天大圣的故事由它而生。
它是奇妖无支祁。
还未待五煞反应过来，简钰先行窜过去了。他的身法飘忽不定，形如鬼魅，倒和姬刑的至刚至纯之气截然相反，甚至带些森然的鬼气。而他一靠近，先前那巨兽竟害怕似的悲鸣了一声，姬刑趁机从它掌中拔出鸣鸿，待回头向简钰致谢，却先一怔——总觉得这白净青年似曾相识。
万物仍是静默，心中却似有声音要破土而出，嘈切错杂，如百爪挠心，却理不出头绪。
“留神。”
清冷的声音入耳，姬刑才回神，肌肉记忆条件反射地将刀挥至胸前，挡住了巨兽的一掌。
一旁的简钰身法鬼魅，还未看清走位便已挥剑十几次有余，每一次银色刀光闪过后便是巨猿的一声怒吼，却未被其近身半分。
“好身法！”姬刑赞叹道。
“过誉。”简钰头也不抬。
与此同时五煞也终于赶到，但不经意间和无支祁那双金瞳对视了，恍惚间竟有些眩晕。
“凝神，走坤字位，让你带的捕仙枪呢？”姬刑躲地看似狼狈，实则有余，一边应付妖怪一边吩咐。
毕竟是特调所的老人了，稍稍一提醒就能反应过来，五煞脚步不错，从怀里掏出把枪就对着无支祁崩了几下。
银色小手枪射出的不是子弹，而是类似红外线的光束，光束折了几弯，成实体把巨猿捆得严严实实。
姬刑则赶紧脱身，还顺手往妖怪身上贴了几道符。
高效，冷厉，不拖延，不恋战……看来新领导深谙特调局一贯的作风。五煞不禁抬眼看了他一眼。
姬刑抹了把脸上的雨，道：“看我干嘛？拍照留档，联系执行处啊。”
“哦。”五煞赶忙过去了。
远处的巨猿还在嚎叫，姬刑站到屋檐下，掏出根烟递给简钰，“刚刚多谢了，抽吗？”
简钰懒懒撩他一眼，凑过去从他手里叼了烟，发梢的水滴下来，顺着姬刑手腕流走。他鼻息打在姬刑手腕上，让他觉得那里似是被烫了个窟窿。
一触即离，简钰含混道：“谢了。”
姬刑捻捻手腕，笑道：“该我谢你，这么大雨跑来帮我们。”
“应该的，”简钰掏出打火机，道：“你们前所长，走之前吩咐我看护一下来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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