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岛的鱼

人类无法忍受太多的真实

前前前缘(六)

同一时间,执行处。

新来的实习生小刘弓着腰在拖地,执行处黑色的制服恰好勾勒出他那劲瘦的腰,随着动作起伏,扎在脑后的长发遮挡了不输偶像男团的白净面庞。

可惜的就是执行处都是大老爷们,小刘混在这群铁直的糙汉中间,就像桃花飘在了茅坑里的石头上,实在白瞎了这美色。

“哎,小刘,忙呢?”隔壁袁树探出头来,贼眉鼠眼地问道。

“怎么了,袁哥?”小刘停下手中活计,温声问道。

“哥问你个事儿呗?”

“您说。”

“就是上次我妹来等我下班,刚好和你打了个照面,她就托我问问,你有女朋友了么?”袁树笑得猥琐,挤眉弄眼道。

一旁的同事被他那表情猥琐住了,插嘴道:“老袁,听哥一句劝,去报个班学学表情管理吧,一米八几的执行队员,硬生生像是对门男子监狱刚放出来的,你看看人小刘......那气质,学着点儿。”

“滚滚滚,”袁树摆手,转向小刘眼巴巴地问道:“这会儿为了我妹的幸福,正经问事儿呢,怎么样,小刘,你有喜欢的人么?”

一瞬间,他好像看到小刘的眼神柔和了下来,似是想到了什么人,眼底泛起的暖光竟似三月春风,能融化世间一切坚冰。可仅那么一瞬,这追忆的甜蜜又化为痛色,转而又消弭无踪,恢复了往常的神态——短短一瞬,一个人的眼神竟能盛下那么多情感。

袁树还在怔愣,小刘已作势膝盖中箭,笑道:“袁哥,这伤害性不高,侮辱性极强了啊!以咱们这单位三年休三天的牛马操作,我还能找着对象?说出来就算我信大家也不信啊。”

“也是奥......那你看,我妹妹合适么?”袁树挠头道。

小刘刚要回答,就见董处长从远处摆手,三步并作两步地赶来,气喘吁吁道:“哎,小刘,先别动,地板先别拖,你去拿个物证袋过来。”

他应声,放下手中的拖把转身要去拿物证袋,却没成想一个手滑,一旁的水桶被下落的拖把杆打翻了。袁树“哎呦”一声,先把地上吃了一半的外卖拿起来抢救。

“不好意思不好意思,”小刘手忙脚乱地拿起拖把就擦,董处长还没来得及拦,便见他已手脚麻利地把地板拖得干干净净了。

“哎呦!你这孩子!”董处长急得双下巴都和他脑门上的汗珠一起晃荡,“你怎么动作那么快呢。”

“对不起啊......我真的没想到,刚刚条件反射就打扫了,不过,您这么着急——是有什么事吗?”

董处长摸着秃脑门发愁物证的事儿,但看着小刘手足无措的样子,他也深感无力,只好摆摆手道:“也没什么事,你先下去吧。”

小刘弯腰收拾一片狼藉,低垂下来的刘海遮住了玩味的表情。

 

“又下雨了,还起了雾。”简钰开车门的手一顿。

“嗯,想必那妖兽就在这附近了。”姬刑“啪”地甩上车门,一手拿着鸣鸿,一手打开后备箱,里面静静躺着一方漆黑的皮箱,打开后是两把银色手枪,散落在周边的是十发特制的血色子弹。姬刑一言不发地装弹,上膛,一把别在后腰处,掀开风衣就能拿到,一把递给简钰,问道:“会用么?”

“09型号的捕妖枪,还配了十发子弹,看来是下了血本。”简钰接过银质手枪,抚摸冰冷的枪身。

“嗯,知道我们非调处的规矩么?”

“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任务?”简钰挑眉。

“错了。”

姬刑合上后备箱,沉沉和他对视:“是不惜一切代价保全自己的性命。”

简钰一怔。

这神色郑重至极,像是回到了千年前,也曾有一个人这样交代过——

 


大抵凡人都有倾慕仙家,想攀附一二的想法,连王侯将相都不例外,可惜修仙不似科举,努力就能成功,入门还需一定的机缘。所以当那日长意门掌门眯着眼打量一番简钰,随后宣布这小子有根骨后,父王母后忙不迭地替他打包行李,将他送出王庭了。

可简公子不明白啊,他气鼓鼓地想:那道士穿得破破烂烂,酒肉不离身的,哪里有半点仙家子弟的气质,他说自己有根骨时,嘴里的鸡骨头都还没吐完呢,这等浪子无赖的话,如何可信!

况且修仙之人,居无定所,风餐露宿,日子过得不能说是锦衣玉食,至少也是箪食瓢饮吧,哪里有在家中读书舒服。父王和母后分明是被猪油蒙了心,送自己跳火坑!

若说一开始简公子还不能很确定入长意门算不算是跳火坑,可跟了这道士几天,每日不是沿途化缘讨饭,也就是支个小摊做些算命、写字的活计,可以说是和修仙毫不沾边。

今日更是过分,那骗子掌门扔给他一把破桃木剑就让他去城郊雾里山庄驱鬼,枉他寻了半天,累个半死,也没看见那恶鬼的半根毫毛。他扫兴而归,却发现骗子掌门竟自己悄摸偷懒,在扶风城里的第一大酒楼里听说书,一边喝彩一边“稀哩呼噜”地唆面条,好不快活。

这老骗子!

他生了满肚子的气准备上前兴师问罪,谁知掌门竟似背后长了眼睛一般,变戏法似的地从袖口里摸出一包陈记糕点,还是他最爱吃的桃酥……于是便如哑了火的鞭炮,简公子支棱了满身的倒刺被迫收了回去。

“坐啊。”掌门一边嗑瓜子,一边拉开一旁的凳子。

简钰落座时,发觉师父往日喜坐的东首竟然被空了出来,座椅前还摆放着一壶清茶——这骗子掌门向来是二两酒再加半斤卤肉的搭配,今日竟也学儒士喝起茶来了?真是罕见。

正疑惑间,却听掌门道:“再等等啊,你二师兄还有一刻便至,趁他没来,为师便先与你絮叨几句啊……”
        “他这人生性孤僻,不善言谈,尤不喜笑。空生了一副好皮囊,也就骗骗路上的小姑娘,但你可别被他的外表骗了啊,他这人老奸巨猾,且极其小心眼,哪里得罪他能被记仇许久,切记啊切记,莫要得罪他……”

“臭道士又在背后嘀咕我什么呢?”

掌门话音未落,便被一道凉飕飕的声音打断了,紧接着一男子“咚”一声在东首坐下了,一头长发高高竖起,黑色骑装更勾勒出蜂腰猿臂的好身材。他先“咕咚”灌了几口桌上的茶,才打量起简钰,“这就是你新收的徒弟?”

这人举止神态,好不粗鲁。见惯了世家礼仪的简钰皱眉想道。

“是啊,怎么样?是不是根骨奇佳,天选之才?不说别的,你师父我淘宝的能力还是数一数二的!”掌门眉飞色舞道。

那人懒懒投过来一个眼神,应道:“尚可。”


无视那骗子掌门和这泼皮间的吵嚷,或者说掌门单方面吵嚷,那泼皮以冷笑或偶尔一两个字来回应。这传闻中的二师兄,给简钰留下的印象差到了极点,以至于当掌门宣布明日他要和这泼皮一同驱鬼时,他的第一反应是想逃。

简公子素日在王庭,虽得了个翩翩公子的佳名,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,这小公子表面温文尔雅、谦和有礼,背地里却脾气不小,若是让他不快,他便能什么面子都不顾,做出掀桌子的事来——这当口,简公子被那聒噪的骗子掌门和流氓混混似的二师兄环绕,并且得知明日还得和这便宜二师兄一同驱鬼,已经在发怒的边缘了。

他这类小公子,纵然平日举止端方、进退有度,但说到底仍是个黄毛小孩,阅历尚浅,因而一旁的二师兄虽早早便看出了他的不快,但只兀自心下冷笑,就等着看这小子崩溃,此刻见他似是要绷不住那世家公子的面具了,才搭话道:“小师弟是吧?从明日起,你就跟着我了——知道我们长意门的规矩么?”

简钰心道你们这野鸡门派能有什么规矩,但到底还是没吐槽出来,只没精打采地问道:“什么规矩?”

而眼前那吊儿郎当的二师兄却蓦地正经起来,他轻抚腰间的漆黑长刀,随即抬头,锐利的视线如一道白虹,直直贯进人的内心——

“不惜一切代价,先让自己活下去。” 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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